长篇打手

【盾冬联谊抽题活动】部落奇缘(中篇,风中奇缘AU)

上篇及背景

小酋长成年美图,感谢奶子神明 @敷怒怒呼噜噜 太太 戳这里


正文:

7.便利贴

巴基来到的第二天仍旧很不喜欢穿鞋,双脚受到束缚,走起来就磕磕碰碰的。“这个……这个是巫术,诅咒了我的脚……”说着踢开一只,用一只脚朝史蒂夫跳过来。

“唉!小心点儿啊!”史蒂夫连忙将他扶稳,全然忘记原住民在雨林高处的卓越身姿,“这不是巫术,穿鞋子可以保护你的脚,不会疼了。”说着却抓住了巴基的手细看。部落的族人们每日赤脚奔跑,空手捕猎,脚底与手心都留下或多或少的疤痕。

巴基甩甩头发,把另一只鞋子也踩下来。“可我没法走路了啊,穿这个。”

“那再练习一次好吗?”

“不好。”巴基悄悄把那只鞋踢得远远的,生怕史蒂夫再给他套上,“这就是巫术封印,巴基不喜欢。史蒂夫也不要喜欢。”

“这真的不是巫术。”史蒂夫哭笑不得,只剩感叹根深蒂固的信仰让巴基如此可爱,可爱到不愿和他争辩。

“你喜欢鞋子?”巴基看了看那只球鞋,故意问道。

史蒂夫知道小酋长闹脾气了,托起他的屁股将他放在桌子上,鼻子轻点他的鼻尖。“它有什么可喜欢的?我不喜欢鞋子,我喜欢巴基。”

果不其然,听到满意答复的巴基变回了无尾熊,只当史蒂夫是一根结实的藤条。“鞋子不好,我不喜欢,史蒂夫也不喜欢。”

“好,史蒂夫也不喜欢,鞋子真讨厌。”

那双灵动的眼睛滴溜溜打转,小酋长瞪了巫毒之物几眼,自动请缨:“那巴基要驱除巫术了。”

“哈?”这次史蒂夫已经准备好跟巴基呼哈了,但巴基只是转了个身,继续和电视神明神交去了。

 

他以为这个关卡就算过了。但神明会这样放过史蒂夫吗?当然是选择整死他啊。

“……呃,早上好。睡得好么?巴基?巴基?”史蒂夫习惯性地睡醒去摸右侧,只抓到空空的被子。他一下惊醒,坐了起来。

“巴基?”尽管知道他不会擅自跑出去,但史蒂夫还是很紧张。顾不上穿拖鞋,史蒂夫跑向了客厅。他抽动鼻子,闻到一股很熟悉的糊味,对,就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当史蒂夫匆忙赶到厨房的一刻,他很荣幸地赶上了驱除仪式的结尾。

 

“呼哈!呼哈!”穿着一身皮毛,脸上画满巫医图案的小酋长刚完成最后步骤,要将所有不属于神明的东西发配到它们该去的地方去,简而言之——烧了它。

史蒂夫瞧着他稀奇古怪的夸张姿态,忍住笑意。“你是在……跳大神吗?”

“呼哈!我要解放史蒂夫的脚。”巴基迈过那一堆焦黑,“鞋子是巫术,不好。”

“可是鞋子会保护你不受伤……”看小酋长一副满脸期待的样子,史蒂夫赶紧补了一句,“呼哈!呼哈!”

巴基微微点头,表示很满意。“放心,有我在。”然后就把下巴搁在史蒂夫肩膀上休息了,一副驱除仪式耗尽体力的样子。

“累了?”

“嗯,巴基很累,要喝星巴克。”

“喝豆奶不好吗?”

“不。”巴基认真重复,“神明说让史蒂夫给巴基喝星巴克。”

于是看在小酋长费劲心力驱除巫术的关爱下,史蒂夫的家里很久都没有再出现巫术。当他清早离开前是光着脚,下了电梯才从双肩背包里郑重其事拿出鞋来。等到办完事回家,也是上电梯前先把鞋子脱掉,像模像样地穿着双白袜子进去。

因为巴基的听力实在太好了,他能从风中听出鸟兽觅食奔跑,从风中听出昆虫振翅归巢,还能从风中听出神明在耳边呼唤的旨意,当然也能从风中听出史蒂夫的脚步。

唯一庆幸的是阳台正巧看不到公寓出口,否则史蒂夫从隔壁街区就要开始脱鞋子了。

 

当史蒂夫外出为会议做准备的时候,他就买了很多便利贴。

不为什么,只因为把一个精力旺盛的小酋长单独放在家里太不让人省心了。

“看,这个是冰箱神明。”史蒂夫在冰箱门上贴了一张蓝色的。

“呼哈……”巴基跟在身后,小声回应。

便利贴上写了英文和瓦尔冈尼印第安土著语,这种原始文字非常难懂,史蒂夫曾形容它们像颜文字。从浅到深研习多年,史蒂夫也只能看懂只字片语,大部分还要靠着翻译书。

令人惊奇的是原住民似乎生来就可以用这些字符沟通,就好像神明将传承的记忆融化进部落血脉。

“这些现代神明都是有脾气的,明白吗?”史蒂夫不想哄骗他,但确实不得已,“我帮你写好了。比如冰箱神明不喜欢被随便拉开,一旦冒犯要记得关上。”

“呼哈。”巴基又是小声一说,呼出一口热气。

“再有……这个是插座神明,先别急着敬神……”史蒂夫的表情如临大敌,“插座神明不喜欢水,特别讨厌水,更不喜欢被手指头戳。如果我不在家,你要记得离它远一些,离得太近则会引发众怒。”

“记住了。”巴基看着史蒂夫,又添了一句,“呼哈。”

“像电灯神明、火焰神明、花洒神明那些我也写好了,让我想想还漏掉了什么……”史蒂夫在屋里转来转去,一点儿都不放心,要不是时间紧迫他就准备买幼儿电器了,哪怕被超市误认为单身爸爸也可以。

“哦对!还有……”

“史蒂夫,这个是什么?”巴基轻巧一跃,顺着沙发爬上了衣柜,把他好奇已久的东西拿了出来。谁也不能和他解释清楚为什么灯在屋顶,却要在墙壁上开关,干脆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看个明白。

“你上那么高干什么?那个、那个是!”他快速扯了一张便利贴,觉得脑子都要不够用了,“这是灯泡神明,和水之神明交恶,最喜欢和电灯神明住在一起。它不喜欢别人碰!”

“哦。”巴基没有喊呼哈,意味着他很好奇。

史蒂夫在脑袋里回想巴基可能遭遇的危险。“千万不要把它放进嘴巴里,因为灯泡神明是不能用嘴巴亵渎的。”这下放心多了,史蒂夫还觉得自己说得一定没问题。

“谎话,只有电灯神明,灯泡没有神明。”巴基挂在衣柜上,想了一下,张大嘴把灯泡亵渎了。

亵渎得很彻底。

 

“丝、丝一乎……”巴基可怜巴巴地叫着他。

史蒂夫开着车,手指紧张地扣住方向盘,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嗓子快冒火。“我在,快到了快到了,千万别咬碎了,我们去找医生把灯泡神明请出来就好了。”

“腐哈……”巴基点点头,迎合着,顺便用纸巾擦掉流出来的口水。这一定是灯泡神明的惩罚,嘴巴好酸。

 

“来,张嘴让我看看。”

从医院回来巴基就没说过话,史蒂夫的心都揪紧了。看着医生把灯泡敲碎再一片片从巴基嘴里取出来,这种驱除仪式真的不能再糟。

“是不是很疼?”巴基仍旧不回答,史蒂夫板着他的下巴尽可能向里看清楚,确定没有留下小伤口。

“现在知道灯泡神明不好惹了吧?以后还这样吗?”他用手指头在他脸上戳了戳,更不希望第一次都市生活就给小酋长留下阴影。

巴基的脑子里不知道在转些什么,压低嗓音,生怕一不留神被谁听到。“史蒂夫……你的神明和我的神明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史蒂夫的神明比较不好惹。”小酋长点头承认道。没来之前巴基只见过自然中的神,但巫医和长老们告之万物皆有神灵庇护,看来真是没有骗自己呢,再不起眼的东西也要怀有敬畏之心。

特别是大都市里人造的神奇物品。

“不用怕,我用便利贴帮你写出来,我的神明就不会欺负你。”史蒂夫看着他满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知道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当晚他就得到准确答案,果然自己又把坑挖大了。在他用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就感觉身后总有尾巴在跟着,一道灼热的视线穿透心灵,不管坐到哪儿都会被巴基贴上。

“怎么了?”他把手机拿远,问道

小酋长紧张兮兮地靠过来,刹那出手把手机抢了过去,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不要离它这么近!离得太近,嘴巴会痛!”

 

8.小大人

瓦尔冈尼印第安民族,在年幼史蒂夫的记忆里永远蒙了一层湿润的纱。他和其他族人的接触并不频繁,原始族民对异乡人有着天生敏感的排斥。特别是对这个向导带进密林的金头发小子。

也是,谁还有他这样的能耐敢把小酋长带出去混玩儿一整天,天黑了还不赶紧亲自送回。若不是看在向导与罗杰斯夫妇道歉的诚恳上,这小屁孩儿已经被扔进多尼亚湖的瀑布里洗涤灵魂两回了。

一回是这次,另一回的时候史蒂夫十五岁。

 

史蒂夫六岁时首次踏入雨林,仅仅呆了半年就随父母回了纽约,原因不为别的,只是他这个年纪该读小学了。离开那天,部落首领带着自家小酋长和一名长老,在三名即将成为战士的族人陪同下送行。向导还是山姆,尽管平时很不爱搭理两个小鬼的事,这时也难免动容。

谁也说不清两个小孩儿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有了深厚友情。小酋长会说的英文不多,呐呐呐地不停用族语告别。他的小豹子长到8个月,也不是能轻易抱起来的了,没心没肺地只顾着拆鞋带玩儿。史蒂夫当然知道自己不讨酋长喜欢,可犟起来的脾气和林地水牛似的,当着人家父亲与祖父的面,亲自蹲下给小酋长的膝盖贴上一个小巧可爱的创口贴。

因为生在雨林,巴基已经开始接受战士的训练了,身上难免划伤。两个小孩子就在码头你一句我一句,用双方根本听不懂的母语告别。史蒂夫也不管巴基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一再强调每年春假会回来,如果圣诞来得及也回来。

巴基看着就像没听懂,要不是长老在身边准是要哭,小脑袋耷拉得很忧伤。等史蒂夫要上渡轮了,才急忙慌张地从腰带摘了个粗布口袋。

山姆看着他俩撕心裂肺地哭喊再见,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直想给史蒂夫鼓掌。小酋长听不懂以为再也不见面了,那就算了,可教授家的儿子是不是戏份太多了啊?他自己是明白的啊,装什么傻啊,一场告别还真让这小子的情绪渲染出蓝桥遗梦的气氛。

啧啧,难怪小酋长把自己私藏的那点儿野生蜂巢都拿出来了。这么想着,等到渡轮的蒸汽消失在河道尽头,山姆就立即把史蒂夫的原话翻译给眼眶红了一圈的小酋长了,等着看好戏。

小酋长愣在原地好久,突然憨笑几下,踢了山姆一脚然后气鼓鼓地跑开了。原来史蒂夫还是要回来的,一年后小托托也会长大了,巴基想着到时候他们可以去密林更深的地方,史蒂夫还可以继续学爬树。从没经历过欺骗,小酋长对这个世界毫无防备,甚至在他的词汇里根本没有谎言。他一跑一跳地跑回去,神明在上,他们把史蒂夫送给他,也一定会把金头发的男孩儿再带回来。

山姆在原地揉揉腿,觉得这两个小鬼真的很麻烦,迟早要完。

 

说是这样说,谁料到再见面时就已经过去五年。

河岸码头被重新开发过,以至于史蒂夫差点儿没认出来。不难看出五年间这里发生过的巨变,好在项目一直是自然学派者掌握大权,人类的脚步仅仅被限制在河岸五十码深度的范围内,再多延伸就不允许了。

但这也足够瞠目结实,五十码的沿岸被开发了一公里左右,连小旅店都有了。这么说大型机械都搬过来了。

史蒂夫先随着父母去旅馆,放下行李之后简单吃了顿饱饭。在纽约这五年不好不坏,现在已经是要升中学了。只不过爸妈的研究课题转了方向,一直没机会带他回来。

他也抱怨过几次,但事实摆在眼前,爸爸妈妈忙起来连个假期都没有,母亲的身体也熬坏了。史蒂夫尽管强调自己长大了,但他还不够自己探险的年龄。

人小鬼大,这次回来史蒂夫特意准备了一番。他对密林和部落的了解仅限于几年前的记忆,要说真喜欢也没有多着迷。但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史蒂夫总觉得自己落了一件很重要的宝贝在这里。防水布做的双肩背包里装满了豆奶和小礼物,其中还有史蒂夫最爱的游戏机、棒球队勋章和扑克牌。他不知道巴克小鹿鹿喜欢什么,干脆都送。

罗杰斯夫妇还笑谈不要带过多的现代设备,然而上岸后先是一片沉默。作为原始文化最后防线的河岸显然还在硬抗,但已经过度开发,摇摇欲坠。

饭后父母热情邀约儿子要一起回曾经的营地看看,那里还原封不动的留着,。

一路激动难耐的儿子这次反而拒绝了。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自己背了包就去码头溜达,欣赏月色。其实他什么都不想看,恨不得计划冒险摸黑入林。

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人没有见。

 

说是欣赏月色,其实就是史蒂夫对着月亮发呆,脑子里全是浆糊。这里的月亮怎么看都比纽约的更大些,怎么看都白白胖胖更可爱,就和记忆中那只小手一样样的,又好抓又好捏,特别像在中国街尝过的奶黄包。

尽管大多数时候都脏乎乎的,但史蒂夫就是记得,那双手的小拇指特别软,软得像没有骨头。电力供应只到五十码,密林还留在黑暗保护的包围圈中,码头烁烁灯光和杳无人烟的漆黑相比,还不如夜幕的繁星醒目。

果然人造物始终无法与自然媲美。他闭了闭眼,突然想吃奶黄包。

 

正当毫无由来地叹气时危险降临得无声无息,一个趔趄伴随一阵剧痛,他已经被不明生物扑倒了,整个人砸到沙泥里,还摔了个狗吃屎。史蒂夫抹了把脸,大喊一声准备呼救,再借着月光一看,就顾不上逃命和哭天喊地了。

要不是早有心里防备,光是被一只成年猎豹舔脸就够他吓尿了。史蒂夫躲着那条全是口水的舌头,躲着热乎乎的气,感觉自己的脸皮快要被秃噜掉了。

能这样与他亲密的肯定就是小托托了吧?

几年没见,小托托也长出成年猎豹的英姿,身型修长足以把史蒂夫压瘪。只是和幼年时相同,小托托的叫声还是毫无长进,一点儿都吓唬不住人,跟家猫似的。这瞬间史蒂夫也不确定自己认错了没,但看它抓开书包只奔着豆奶摇头晃脑地撕扯,傻乎乎的……嗯,这绝对是他们的小托托。

错不了。

“谁!”追过来的男孩儿从树枝跃下,踩着光与暗的交界线而出。还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却不再是记忆中的身材。他还没训练成合格的战士,却比从前高出不少,身体仿佛和影子一起拉长过,瘦瘦长长的。

只是那张脸还有婴儿肥,鼓鼓囊囊仿佛小松鼠在屯食。他的头发已经过肩了,被一根编绳束着,从史蒂夫的记忆里走到眼前。

“巴基?”

“谁!”

“巴、巴基?是你吗?我是史蒂夫!我、我回来了……”史蒂夫闭了闭眼睛,看出那个很熟悉的双下巴还是肉肉的。

小酋长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忘了回答,然后用比托托还快的速度扑到史蒂夫身上,两个人一起滚了第二个狗吃屎。

直到亲手再抱住巴基,这个故作成熟的小大人才发现一个惊天大尴尬——怎么才几年,巴基就长得比他还高了?

“巴、巴基……你真是巴基?”他摸到小酋长几乎没有肉的腰,就好像这些年吃下的饭菜只长到骨头上去了,“真是你?你是不是吃的不好?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小胖子啊……”

“没有。一千又八百三十二天,我讨厌你。”巴基从史蒂夫身上爬起来,转身就走,不愧是氏族长老养出来的接班人,翻脸速度也是勇猛英武,说不理就不理。小托托留恋地望了一眼没喝完的豆奶,不情不愿,也跟着主人朝密林回去了。

“别!别走!”史蒂夫爬起来追上。

 

那晚上史蒂夫记得自己像只被捉奸的蝙蝠,整宿都战战兢兢,挂在树上哄着这位小酋长,时不时还要和小托托抢占离巴基最近的位置。那只会爬树的小奶崽现在能耐了,缩着脖子往巴基身上靠,还轰不走。

史蒂夫很烦,从理性上他认为托托这种装可怜的样子真歹毒,果然是诡计多端。这样的距离他可以再把巴基看得清楚些,记忆也在不断刷新。念念不忘的奶黄包就在眼前了,还可以再近一些呢,巴基果然长大了,还穿了耳洞,漂漂亮亮地挂着耳饰。部落酋长的装饰物不少,但似乎与这张脸又格外和谐。

“要不然你打死我吧。”史蒂夫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直哄到天快亮,板着脸冷战一夜的小酋长才好脾气地说了第一句话。

“巴基去那里等你了,每天。”

由于身上没有涂驱蚊虫的草药汁,史蒂夫的胳膊和脸被野蚊子咬得面目全非。但此刻他觉得自己真活该啊,这和始乱终弃闹离婚的人渣男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急到眼泪快出来了,毕竟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只顾得拉着小酋长的胳膊不放,眼皮又被盯得肿胀难受,就剩个缝儿了,“你不愿意理我了吧?”

小酋长也是一身被族人宠出来的傲气,把史蒂夫的手一下甩到一旁,只是仍旧不爱搭理他的样子。猎豹善于爬树,这会儿更是上蹿下跳,颇有煽风点火的嫌疑,毛茸茸的小脑袋还往巴基身上拱。

史蒂夫觉得这小东西小时候就碍眼啊,装可怜又装可爱,那时候就每天知道找最舒服的地方,经常睡在巴基的脖子和前胸上,远处看像是个皮毛围巾,可有人接近就龇牙咧嘴,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可凶了。怎么长大了还是爱和自己抢呢?去追求自己的真命天豹好不好?巴基身上总共就这么点儿地方,它多占一些就分自己少一些嘛。

“那……你还愿意理我吗?”

“巴基不愿意了。”

“哦……”史蒂夫沉默,身上到处都痒痒,想往脸上糊上泥巴,“那……那你的英语是和谁学的啊?”

“山姆教我。”

“哦……”史蒂夫看巴基没有真的想赶他走,于是开始没话找话,反正脸皮已经被托托舔没了,要不要都无所谓,“嗯,你看……我们的小托托都长大了。”

巴基终于有了点儿反应,眼里竟全是委屈。“一千又八百三十二天,托托都放大了。”

自知失约,史蒂夫不敢接话,也只好低着头小声嗯了几下。巴基的脸和从前一样,看上去很好蹭的。

“来,我们来蹭脸。”

“不行,你变了。”小酋长沉声说。史蒂夫赶紧摆摆手,幅度过大差点儿把自己摔下去。“我没变,没变,我想回来的只是在上学。”

“什么是上学?巴基不上学。”小酋长转过脸,天上那个圆圆白白的月亮就映在他眼睛里。

 

而找了儿子一个晚上的罗杰斯夫妇在清晨通知了警卫队,他们看到河岸熟悉的双肩背包撕了个大口子,痛不欲生,几乎以为儿子被什么野兽吃掉了。

当他们相互扶持着挪回旅馆,撑着疲惫无力的身体,仅仅靠祈求奇迹的意志推开门时又是一阵痛不欲生的哀嚎。

“你……”罗杰斯先生只朝后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家儿子又闯了大祸,顾不上劫后余生的欣喜,“小时候的教训还不够吗!怎么又把人家的小酋长带回来了!”

关心则乱,罗杰斯夫人首先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哭过的眼睛又酸又热。“没事就好!我们还以为啊啊啊——我的包!”

“别怕它妈妈!”顶着一张肿得惨无人道的脸孔,看不出史蒂夫的表情,只觉得他用鼻孔看天,但语气听上去很狗腿,“爸比,妈咪,你们还记得小托托吗?看它、它也来了,就是长大了一丢丢,熟悉之后就不凶了。它小时候闻过我,还记得那个味道……”

罗杰斯夫人本能地捂住眼睛,不想去看自己的皮包被如何咬成支离破碎,但理智告诉她,自己的儿子一定还有求于自己。

“不行,我们得赶紧送他回去,任谁知道宝贝儿子被拐都不是好惹的。”罗杰斯先生不断敲打他,“你都有前科了!”

“是是……我知道,我马上就送他回去,只不过巴基说肚子饿,他被人欺负了,你们不知道战士的训练有多残忍,都不能吃得饱饱的。”怕父母不信,史蒂夫还拉着蹲在沙发上的人站起来,高声声讨,“不给他吃饱就是犯法,我现在要起诉他们!巴基,你不是说想尝尝鸡蛋肉饼吗?”

小酋长盯着比自己还瘦的史蒂夫,一脸疲惫。“行的,鸡蛋肉饼行的。起诉什么呢?”

罗杰斯夫妇就心如死灰地看着自己儿子被正义光环上身,被大法官灵魂护体,仗着自己在社会课学了点儿宪法,一边给小酋长解释监护权的含义一边筹划着告人家的祖父祖母爸爸妈妈叔叔舅舅哥哥姐姐……

还真是不要脸啊。

 

9.大保健

史蒂夫使劲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或者干脆让电视神明来个自我膨胀,炸掉算了。

巴基最近沉迷在电视购物的石榴裙下,每天都虔诚地蹲守,时刻准备像命令小托托冲向猎物一般指挥着史蒂夫。

“要这个!”他坦白地对着史蒂夫下单。

 

其实事情的缘由还是赖史蒂夫自己作的。要从带出小酋长的重大外因说起。

二十年前,瓦尔冈尼印第安人开放了一个河岸,留给现代文明将近五十码的开发深度。最早那些年的确有开发过度的意思,但在自然保护学派的大力抗争下,人类的脚步始终停留在原地。

直到最近,随着时间推移,最早几批保护学派的创始人已退出舞台,包括史蒂夫的父母。自然的壮丽禁不住人类歹心妄想,于是开发雨林的呼声就越来越高,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一片生机盎然的原始密林俨然成为任何人都想尝一口的大蛋糕。

最开始史蒂夫只觉得好笑,他可算是首批入驻的元老之一,从父母留下的资料来看除了生物多样性和少数勘探数据,这片绿色的深处真的什么秘密都没有。它仅仅是一片与地球融为一体的会呼吸的大叶子,柔软又宽容地圈养了各种生灵。

所以哪怕开发深度多出500码,后果都不堪设想。更别提计划中的5英里。

史蒂夫和自己的小组为此头疼不已,其实最直接的反对证据就是关于瓦尔冈尼印第安人的生存报告。但无奈早有小部分商人提前动手,几年前靠大型铲土机强行推平了河岸线,导致自然学派与部落的合作戛然而止。

他们躲进了更深的地域,而史蒂夫正要做的却是把神秘部落带到世界的眼前。

这是一场很难打的硬仗,反对派声势浩大,史蒂夫带领小组举步维艰。好在最重要的人已经带出来了,只是有点儿小插曲。

比如怀揣一颗赤子之心,小酋长就成功地在史蒂夫眼皮底下不见了。等史蒂夫从超市跑出来的时候,他正站在星巴克的广告牌底下,兴奋地等着被领回家。

史蒂夫气得真想揍他屁股了,也想给星爸爸跪下,为什么开这么多连锁店?

于是购买零食的渠道逐渐转移阵地,史蒂夫像个单亲妈妈一样调出了电视购物台。

 

说起零食,这个还是要怪史蒂夫自己作的。

自然界优胜劣汰的机制被瓦尔冈尼印第安人完美复制了。每个男孩儿的崇高目标都是成为一名合格的部族战士,肩负狩猎与侵略的任务。最初史蒂夫也不相信氏族间会有部落争斗,直到有一次自己也差点儿卷进去见神明。

为了保护部落的母族和领地,伴随男孩儿长大的训练也艰苦异常,哪怕身为下任酋长,巴基也没有得到任何照顾,经常饿着肚子在密林一待就是好几天。除却这些生存训练,每一位战士都要选择一颗自己的树,然后尽可能高地造出自己的树屋。

这让小时候的史蒂夫如坐针毡,几乎在营地待不住,看任何人吃东西都莫名其妙生气,他的巴克小鹿鹿还饿着。凡是回营地的机会史蒂夫都要给巴基塞这样或那样的零食,监督小酋长把肚子吃得鼓起来。为了逃脱长老的毒辣眼神,史蒂夫甚至连漱口水都给小酋长准备好,看着他漱漱口再吐出来。

尽管有几次巴基直接咽了下去。

对罗杰斯夫妇来说,擅自对原始部族投喂食物是最失礼的愚蠢行为,一来是破坏了他们百年的饮食结构,二来是担忧人工添加剂污染他们的味蕾。毕竟,和这些精美零食相比较,巴基平时吃惯的天然食物就索然无味。

对部族长老们来说,一个未合格的、连树屋都没造起来的战士,抛开训练,不思考如何深刻体验食物之精髓,满脑子都是怎样趁着夜色溜去吃东西,还是些外国客的食物,这件事本身就是特大的耻辱。

所以史蒂夫一直认同巴基是自己带歪的,他才不管神明如何惩罚自己,先把这个人揣饱了再说,想让巴基空着肚子走出小帐篷,没门儿。这也导致每一位部落长老都曾想把史蒂夫烧死算了。

还好神明有眼,他们的小酋长并不贪恋舌头的诱惑,但也从没拒绝那个人塞给他的零食。

 

但现在巴基看上了一台半个小轿车大小的按摩椅。

史蒂夫对沉迷电视购物的小酋长无奈笑笑,继续帮他编辫子。“这个不是吃的,太占地方了。”嗯,也太贵了。最后这个原因史蒂夫没说。

“行的,它占地方呢。”巴基把头向后靠了靠,像小托托那样,用脸去蹭史蒂夫的掌心。部落文化没有绕弯子的谎言,每个欲望都允许存在。巴基对想要或不想要的东西一向直接,他说想要那就是真的想,他要是说行就是真的没问题。

神明给予世人渴望某物的欲望,但同时也赐下别人拒绝的权利。小酋长捧着脸,日日夜夜听着长老在火堆前教导,心中一片赤诚,眼中一片清明。

 

所以史蒂夫敢肯定,一定是长老们故意策划,才将可爱的小酋长教导得这样令他心疼。

大会在即,史蒂夫偶尔也会晚归。他自认是一个不太敏感的男人,特别是对感情,简直是越长越抽抽。但今晚一推开房门,迟钝如他还是体味到了神明的报复。

巴基在家几乎是没什么事情做的,除了和电器神明叫板也就是爱种花草,特别是多肉。直到有一次史蒂夫咳嗽几声,当晚就看到家中绿植惨遭屠戮,一碗满怀叶绿素的爱心药汁成了它们最后的去处。

“这个,巴基都捣碎了,要快喝。”巴基一边扣着小碗,用木勺往嘴里扒拉鱼肉,一边慎重地关心着史蒂夫,“咳嗽会好,好了才能吃饭。”

史蒂夫回味着那碗名叫生不如死的药汁,看向久等自己晚归的小酋长。一定是在家太无聊了,才让巴基翻出了自己的小箱子,把史蒂夫从小到大送过的礼物摆了个遍。最后实在熬不住都市的不夜天,才直接趴在小玩意儿上开始打盹儿。

史蒂夫不忍将他吵醒,一件件收拾着,捡回他们的回忆。这个是迪士尼的纪念币,那个是帝国大厦的钥匙链,把它们收回整理,史蒂夫也好像看到刚才那个无聊到翻箱子的小酋长,因为无事可做只好碰碰这个再摸摸那个。

面对这样惹人心疼的小酋长,史蒂夫毅然决然放弃了钞票神明。呼哈。

 

“好玩儿吗?”史蒂夫支着脑袋,巴基已经在按摩椅上驰骋了一个多小时,居然没有一丝停下的预兆。

巴基先是趴在上面,整个身体都可以在椅面摊平,然后再翻过来。在确定了一个多小时后,巴基拍了拍椅背,看向史蒂夫。

“这个很好,坐上去,会被捏!”巴基被神秘的锤击感迷惑了,认定自己一定在享受山神的祝福,庄重又无比神圣地享受大保健疗程,“这个巴基要带走,带回去当王座。”

史蒂夫曾经认为巴基控诉抽油烟机能把灵气吸走就是最可爱的笑话了,但他也知道自己永远失误。巴克小鹿鹿总能再可爱一点,这不就挑战出新高度吗?

“巴基要带王座回去。”小酋长快被捏睡着了。倒不是不能运回去,只是在没有电源的密林里,史蒂夫不知道该如何和巴基解释山神的大拳突然消失了。

于是日渐沉迷电视购物的巴基就这样开始沉迷大保健,在神秘力量下歌颂神明。


(图全部出自于呼噜太太,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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