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d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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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Dennis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噌地抹了把脸：“我好了，睡觉去吧。”然后就抱着老爹站了起来，站得笔直。

　　“你，跟我过来。”clay快步走去洗手间，上臂裸露，绷出迷人的线条。

　　“我能拒绝吗？”Dennis抱着老爹很有底气，从前他是一个人的阵营，现在有两个了，他和橘猫。

　　clay靠上门，吊儿郎当地笑：“不能，从今天开始你再拒绝我一次，我就消失一天。”

　　“别别别，我这就来了。”Dennis抱着橘猫冲过来，一只手还不忘提着浴巾，冲过茶几、越过沙发、跳过地毯再跨越两三成群的旧袜子，漂洋过海似的。

　　“看看镜子。”clay抱着手臂，视线停在了镜面，“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Dennis陷入了迷茫。镜子很干净，他光着上身，胸口有浓密的毛发，哦，肚脐那里也有。一只漂亮的橘猫，灰绿色的大眼睛。

　　“我没看见你啊。”Dennis只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和猫。

　　“你看我干吗？”答案有些出乎意料，clay尴尬地撇了撇嘴，“难道你一直没发现自己很帅吗？镜子里，一个大帅逼！”

　　帅？Dennis从小就觉得自己和这个词绝缘。自己帅吗？镜子里的自己像个流浪汉，衣不遮体，身无分文，唯一对他不离不弃的就是这只猫了。

　　“我……我还是觉得你好看些。”Dennis确定了，自己不帅。

　　“废话，我当然比你好看。”clay出离愤怒了，点着镜面，手指像一根教鞭，“现在对镜子里喊，我很帅。”

　　“你别开我玩笑了，我觉得老爹都比我帅。”Dennis想这可能又是clay的脱口秀表演之类，耸着肩，压抑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他妈很搞笑吗？”clay飘过来与他面对面，“现在告诉我，这他妈的，很搞笑吗？”

　　“不搞笑，不搞笑，一点儿不搞笑。”Dennis审视面前的人影，鼻子通红，眼睛周围的皮肤都哭粉了，“可是，我帅吗？”

　　“我明天就有办法证明这个，现在我说一句你重复一句，少说一句我就消失一整天。”clay试着拎了一把Dennis，没有拎动。浴室的灯忽明忽灭，不稳定的电流持续导进了灯丝，老爹察觉出不明力量正在朝这里汇集，踹了Dennis的肚子，喵呜地跑了。

　　“你别生气，我跟着你说还不行吗？”Dennis说，clay的怒火值正逼近临界点。

　　“我很帅。”clay与他并肩，虽然镜子里只有一个男人。

　　“你很帅。”Dennis说。

　　啪，浴室的灯炸了一个。“我真揍你了啊！”

　　“我很帅。”Dennis的声音很小，像住在水管里的小老鼠，透着营养不良，那么的寒酸。

　　“我特别帅。”clay又说。

　　Dennis不敢看镜子了，宛如经历着绞刑。“我……特别帅。”

　　“我是整个街区，最帅的男人。”有一个灯泡开始大放异彩，像完成了几十亿年寿命的恒星，寿终正寝前最后发力，朝着超巨行星迈进。

　　“我是整个街区，最帅的男人。”Dennis脸红了，灯泡照得他眼晕。每个字都用尽了力气，力气大得需要他排空肺部的氧气。

　　他是着实认为，自己和帅毫无关系啊。

　　“我的鸡鸡特别大。”clay面不改色，心脏不跳。

　　Dennis赶紧提了提浴巾：“这，这也算吗？”

　　“当然，这可加分了，快说。”

　　“好、好的吧。”Dennis舔舔嘴唇，“我的鸡鸡，特别那个……特别大。”

　　“我眼睛的颜色很漂亮，像雨后的清晨。”clay说，声音比打字机还要干脆，又看着Dennis，在距离不到两拳之外，“真的。”

　　“我眼睛的颜色，很漂亮，像雨后的清晨。”Dennis先是看了clay，因为clay的声音太过动人，要把他催眠了，“真的。”

　　“真的这句不用重复。”clay笑着锤他一拳。

　　Dennis窘得喉结都红了：“哦……那你不早说。”

　　“我的眼睫毛，可以和别人打架，当我眨眼的时候，它们碰撞出美妙的音符。”这一句，clay边看着Dennis眨眼，边说。

　　“我的眼睫毛可以和别人打架，当我眨眼的时候，它们，碰撞出美妙的，音符。”Dennis的心突然变得好平静，clay太会说话了，声音又好听。美妙的音符，那该是一种什么声音？什么样的声音配得上clay的形容词呢？

　　“我有大卫般的身材，还有大卫没有的一切。我有细腻的心和多愁善感的情绪，和一双自由的长腿。”

　　“我有大卫般的身材，还有大卫没有的一切。我有细腻的心，多愁善感的情绪，和一双……自由的长腿。”说得顺利多了。

　　clay朝Dennis吹了一口气，像好兄弟之间的和解亲昵：“所以，你说你是不是很帅。”

　　Dennis突然有些鼻酸了，哇，想哭。“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还是挺帅的。”

　　“当然，鬼不骗人。”

　　灯泡没有变成超巨星，洒着柔和的暖光，见证着雨后的清晨，聆听着美妙的音符，品味着一颗跳动的细腻的心，安抚了Dennis多愁善感的情绪。

　　“下面，迈开你自由的大长腿，跟我回卧室。”clay朝他勾勾手指，占便宜似的，摸他一把腹肌。“其实你腹肌也挺棒的，我下次在床上再夸。”

　　回卧室？回卧室做什么！Dennis攥上了拳头，有点儿小兴奋，又有点儿小期待，腹肌绷得硬硬的。“你，干什么？回卧室里，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然后呢？”

　　“睡觉啊。”clay勾着Dennis岌岌可危的浴巾，轻浮地飘起来了。

　　但Dennis后来发现，clay真的就把他弄上床，然后并排睡了个觉。

　　也许是因为哭累了，没错，Dennis每一次痛哭流涕都特别使劲儿，第二天都起不来，头疼，眼睛肿，嗓子还哑了，隔天再下床已经中午了。

　　“我的……衣服呢……”

　　耶稣啊，家里进贼了哇！这么不开眼！

　　“扔了。”clay从腾空的衣柜飞出来，头发向后扎紧显得脑袋格外圆润，好像有点儿英式管家的意思。

　　“为什么要扔我衣服？”窗外的阳光很刺眼，Dennis看着空荡荡的柜子，特外惆怅。他赶紧去检查抽屉，还好，还好，五颜六色的袜子还在。这都是他的宝贝。

　　“我不会扔你袜子的，我可不是你前老婆。”clay都忙了一上午了，嘟嘟囔囔地骂脏话，“妈的，你到底有多少件相同的Polo衫？以后穿衬衫怎么样？你穿衬衫真的，很他妈帅了。”

　　“真、真的吗？你说真的吗？”Dennis觉得自己一定被洗脑了，他甚至开始相信自己的帅气值正以几何倍数增长，“我有几件衬衫，还有上次你陪我，嗯，陪我买的那个，黑色的。”

　　“快穿，穿上巨他妈帅！”clay把老爹从衣柜里揪了出来，“这是我的地盘儿！”

　　一件黑色的衬衫，配上Dennis从没用过的袖扣。一条很精神的裤子，再配上一条凸显腰身的皮带。clay在沙发里躺着，抱着老爹，观看Dennis变身秀，时不时再给点儿小建议。

　　“你把头发都往后梳试试？”他说，其实他早就发现了，Dennis拥有高加索人的头型，颅顶很高，眼窝和山根的精致藏在不修边幅之后，额头的宽度很完美，不像自己那么宽。clay经常录影，他坚信如果自己和Dennis一起上镜，后者才是无死角的那个。

　　“这样吗？”Dennis用沾湿的双手来捋头发，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比昨天年轻多了。脱口秀演员是不是兼职了催眠师？通常他哭完鼻子的隔天可不是这样，会蔫在床上，整天起不来。

　　“我艹……”clay捏了下鼻子，“这下是帅到我了，真的，就这样吧。”

　　“好吧。”Dennis快速地洗了一把脸，用牙线清理牙齿。其实牙齿才是他最自信的地方，它们很白，排列在合适的位置上，这是他唯一的优点了。

　　哦，不是。Dennis看着镜子，镜子里的男人还没戴上眼镜呢。

　　最起码，最起码我的眼睛挺好看的，clay反正都这么说了。Dennis这么想着。

　　“收拾好了吗？”clay换了一件运动衫，Dennis认出来了，这是自己去年买的衣服。款式不算太好看，但莫名地适合clay的脸。

　　原来穿衣服这种事也挺看脸的。Dennis默默在内心吐槽，又问：“今天我们去哪儿？我该找工作了，养家，还得养猫。”

　　“不急，你知道有句名言吗？如果你想开车走远路，首先要把油加满。“

　　“名言？不知道。”Dennis跟着出来，“谁说的？”

　　“我，红极一时的脱口秀演员。”clay能从镜片后的眼睛看出惊讶，他太知道怎么展示自己的优势了。衣服当然是旧的，但圆领剪成鸡心领就立刻不一样了。袖子太长，干脆剪成断袖，又从阁楼翻出一枚老旧的哈雷勋章，嵌在胸口的牛仔布上。

　　很有60年代的味道。

　　Dennis跟在clay身后，像个小粉丝。

　　“我们去哪儿？”

　　“五年前，还记得吧。你过生日那天，自己一个人在家吹蜡烛，哭了好几个小时，就因为想去一个地方又没人陪你去。”clay拧开了门，草坪整洁，阳光大好。

　　“五年前？我没有，不记得，我得好好想想。”不是想不起来去哪儿，而是Dennis每年自己过生日都要哭鼻子，没想到clay居然每一年都在偷看。

　　想想还挺温暖的，最起码自己不是一个人。

　　“诶，迈出门之前，你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clay拦住他。

　　忘了点儿什么？出门前？Dennis一瞬间陷入了沉思。要是说出门前，那他这十几年都在做同一件事。可这件事对clay来做，是不是进展太快了？会不会挨骂啊？哇，clay打人超疼的啊！

　　“那个，呃，好吧，如果你坚持……”Dennis深呼吸，趁鬼不备，噌地一下用嘴唇亲过了clay的脸颊。他没想到clay居然会要出门吻，哇，实在太意外了。

　　“你他妈有病吧！”这回轮到clay出离愤怒了，直接气到飞起，差点儿撞上天花板。

　　哇，clay打人真的超疼！Dennis摸着后脑勺，一脸不解：“那你说出门前什么事儿啊？”

　　“我他妈又不是你前老婆，你亲我干嘛！”clay很不喜欢亲吻，他能和别人打炮儿但是受不了亲吻，那感觉太可怕了，像是要把灵魂吸过去了，“我昨晚都白教了是不是！”

　　“早说嘛……”Dennis搞不懂为什么一个贴面吻就把clay激怒了，戳一下就要炸掉似的，他整整头发，又整整领口，好整以暇地宣布：“我很帅，对不对？”

　　clay摸了摸他精神的大脑袋，笑了。“这就对了，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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