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d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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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lay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的上空飘荡。他在睡梦中放松了精神，变回了一个灵体。被子堆成了一座大山，一个男人的上半身被完全盖住，只留两条腿在外面。脚上套着一双爱丽丝梦游仙境时候穿的袜子吧？

　　clay看向袜子上的酒红色菱形图案无比确信。Dennis何时爬上了床，他对此毫无印象。也许那时候自己已经飘起来了。

　　床头的靠垫上粘了透明胶带，牢牢固定着照片。照片上确实出现了两个男人，Dennis笑成爽朗健谈的样子，头微微向左。身边那个男人双手插兜，刘海儿被迎面的风吹成微翘。他还穿了一身怀旧的服装，燕子领的大领口衬衫有那么一丢丢的轻佻。

　　他笑出了一排牙齿，如果能看出颜色，一定是白如洁牙粉。clay觉得Dennis美化了自己，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嘴角笑得像猫。背景里多了一块六边形的指示牌，看上去像个霓虹灯牌。上面趴着一只惟妙惟肖的海螃蟹，底下是一串搞笑的字。

　　螃蟹乐队的歌儿最好听了。

　　傻帽啊这人。clay把照片轻轻揭下来，笑声打断了Dennis的鼾声。

　　“早安。”Dennis抬头迷蒙一眼就又埋脸而睡，感觉床垫上增加了一个人的份量。

　　“你画画这么厉害？”clay对这个一无所知，“从你住进来我都没见过你动笔啊，你画画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考艺术，非要去当什么程序员？”

　　Dennis又迷蒙抬眼一看，眼睛里都是红红的血丝。“因为我家里人说……搞艺术不是正经出路，我又混不出名堂来。”

　　“你要是生活在我那个时代准会变得炙手可热。会画画，懂艺术，又喜欢摄影，Dennis你会弹吉他吗？姑娘们一定迷你迷得要命。”clay越来越觉得自己挖了个宝藏男孩，让他想一百年也想不到有人能把自己画在照片上。

　　“姑娘们从不迷我，我只是随便画画。”Dennis在浓厚的困意里挣扎，自己还是很现实的，clay那个年代或许行得通，现在搞艺术不一定混得过程序员呢。

　　clay用夸张的语气问道：“随便画画？你随便画画就把我画出来了？那你认真画一个会出现什么奇迹？”

　　“你不也是随便说说就成名了吗？”Dennis实在不明白自己有多特殊，绘画是他从小最习以为常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你先说是怎么把颜色留在上面的吧。”clay实在没见过这么小的素描画，自己的身长还不够一个手掌。他摸了相片，感觉有些微妙，但是形容不出来。就好像有人把素描搬进了画面里，而不是后来加加上去的。

　　“因为我去掉了透明滤光纸。”Dennis的手在枕头下乱摸，找他的眼镜。

　　“去掉了？自己撕了吗？”clay把照片拿远，还挺真的，“它是干吗用的？”

　　Dennis戴好了他的眼镜，视觉又回来了。“滤光纸是保护照片褪色的，非常好处理。只要拿湿棉签擦出你的轮廓就够了，要足够耐心。”

　　“那你用的油墨呢？”clay看他那副扭扭歪歪的镜框相当不顺眼。

　　“吹风机，我用脖子夹住吹风机，用最小档的热风，边吹边画。只不过要给照片加个密封塑封，不然太容易褪色了。”说完Dennis又一头埋进枕头里，他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很棒或者妙不可言。相片他自己就能冲洗，给一个暗室能洗出一个地球。画画也是再简单不过，他每天都和clay同吃同住，画一下不见得有多了不起。

　　clay却不这么想。画画于Dennis好比话术于自己，是信手拈来的灵感，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自己是不以为奇，可别人羡慕不来。

　　“起来，别睡了我的毕加索。”clay跨在Dennis身上拉他领子，“别睡了，我们赶紧去给照片加个塑封。”

　　“我不起，我要睡觉，我要和我的床度过余生。”Dennis快要困昏迷了，“……而且我也不是毕加索，毕加索的色感绝对不是这个地球上的产物，他可能是……外星人。还有莫奈，谁知道他们都是什么眼睛，瞳孔里有取色器吧。”

　　“快起床我的达芬奇，该去画鸡蛋了。”clay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试图从床上把与被子融为一体的崽子揭下来，“我们卖掉电视机去买胶卷好不好？”

　　“好，我起来了。”Dennis突然爬了起来，然后正在拎他的clay却因为惯性摔下了床。

　　“天啊！你没事吧？”床上发出一声尖叫。

　　“你尖叫的时候……呃，我的腰……你一定要像少女一样捂嘴吗？”clay倒在地毯上，好在还有一堆衣服垫底。现在他确定Dennis的生命之光被找到了，毕竟曾经没有人能拦得住自己上台。

　　当他们开车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刚好没油，clay拍着大腿笑道：“我们可真是太丧了，如果有这方面的世界纪录，那冠军非你我莫属。”

　　“那可不一定，我们不会丧到底吧？”Dennis实在不敢挑战自己身上的丧气魔咒，唯有将电视机抱得更稳，“按照我从前的经验，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活不到二货市场。”

　　“那就闭嘴吧，两个人总能搬得稳吧？”clay小心注意着脚下，毕竟自己也是个丧气黑洞，“什么叫二货市场？卖你还是卖我？”

　　“就是二手货物市场，一般都是留学生去捡家具。”Dennis的脚尖像检测地下是否埋了地雷那样，左探右探。老天，稣哥，如果自己和clay都是正能量负数，那这一次一定要负负得正。

　　“我要卖电视机。”正数Dennis擦了一把汗，和clay同时松手。崭新的数码电视机被搬上了柜台，然后有个戴渔夫帽的灰胡子老头抬起了脸。

　　“20美元。”灰胡子说道。

　　“20？”clay看出这人在趁火打劫，咧嘴一笑，“你如果想买插头我可以给你这个价格。”

　　“就20，电视机统一价格。”灰胡子有一双灰色的眼睛，帽子下面的脸色不是很好,，“卖不卖随你，多一分都不卖。”

　　Dennis知道马上就要感受到鬼王电流了：“算了，算了，我来和他谈。”

　　“你？”clay的嘴角抽动两下，不是自己看不起他，Dennis可能会被压价到5美金吧。

　　“我来谈，你学我这样深呼吸，呼吸，呼吸，很好，不要生气，世界和平。”Dennis看向四周岌岌可危的电子屏幕，转身对付起灰胡子，“听他口音不像本地人是吧，我可是这里长大的，你不能糊弄别人。”

　　灰胡子这才打量了一番贱卖品：“插上电我看看。”

　　“这几乎就是新的，我平时很少有时间看电视。”Dennis给电视机通上电，从兜里拿出遥控板，“看这分辨率了吗？超高清的。我也不知道前老婆为什么要买它，你连超人总动员2的衣料细节都能看清楚，是不是很棒？”

　　clay在Dennis身后吹泡泡糖，活动着颈椎。灰胡子把这衣着奇怪的男人也打量了一遍，说道：“100美金，既然你们已经穷到变卖家产，就该见好就收。”

　　“起开。”clay对Dennis说，“我见好就收一下。”

　　“深呼吸，深呼吸，战争已经远去，不要随便生气。”Dennis不断做呼吸指导，液晶屏幕已经出现色块偏差了，“我来谈，如果价格不合适我们就搬走。”

　　“屏幕不稳，现在我降价了，80块。”灰帽子趁火打劫。

　　Dennis两手扶桌，等待鬼王的怒火消散，屏幕恢复如初：“180块，少一分都不卖。这是我800美金买的，你转手就能卖300块。”

　　“请便。”灰胡子不屑一顾。

　　“那好，我应该搬去你隔壁出价。”Dennis拔掉插头，态度异常坚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优柔寡断，“我们走。”

　　“等等。”灰胡子干这一行许久，分得出是真不卖还是假要价，“150块，不能再多。”

　　“休想，你不给我180块就免谈。”Dennis莫名有底气，甚至自己就搬动了电视机，看得clay一身冷汗，可千万别给砸了啊。

　　“160美金。”灰胡子要价。

　　“180块，我要现金，不要用商品折扣券糊弄人。”Dennis听说过这些人的把戏，才不会上当。

　　“你们搬走也是这个价格。”灰胡子又看了一眼两人。而这一回再没有人回应。

　　Dennis自己一个人抬着电视机往外走，很沉，却不想回头。就连clay都想劝他，160块可以了，足够买上很多胶卷。

　　“把它放下吧。”灰胡子说，弯腰从纸盒里面拿钞票，“快点儿，趁我没改变主意，现在生意可真难做。”

　　clay数着一沓旧旧的钞票，他们只剩下170块了。车加了10美金的汽油。“现在去买胶卷吗？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坚持，我们还没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吧。”

　　“我一直都很固执啊。”Dennis这时候又很腼腆，觉得自己刚才一直拦着不让clay说话的行为有些过分，“我只是……”

　　“只是什么？”clay把钱收好。

　　“只是，只是想到你最近都看不了脱口秀，就不想将它贱卖。”Dennis开着租来的小破车前进，逐渐靠近下一个目的地，“我觉得自己好像把你的唯一爱好给卖掉了，其实刚才那瞬间是真的想要离开。”

　　没想到是这种理由，clay受不了他的温情攻势，赶紧系一下安全带。见鬼，自己都死了还系什么安全带。“但你刚才主意已定的样子挺不错的，是该这样。”

　　“是吗？”Dennis把握着方向盘，把车往路边停，“也许是因为从前自己搞错了顺序……我试过，我想要变成坚定又自信的那种男人，不随波逐流，不受别人态度影响。但无论我怎么装都不行。我把工作不出色归结为自己的意志不够强悍。但现在看我是错了。”

　　clay的注意力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心不在焉地问：“错哪儿了？”

　　Dennis拔下车钥匙，看着仪表盘全部灭掉了。“并不是因为意志不够强悍才工作不出色，而是我的心思不在那份工作上才会动摇。现在我就很坚定，走进去，花掉100美金买胶卷，然后……”

　　“然后参加明信片征集大赛，冠军有一万美金和网站推广。”clay看向窗口的海报说道，坚定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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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傻子，老总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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