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d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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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你觉得怎么样？”Dennis神清气爽地问道，看上去像睡足36个小时的人。

　　“呃，我觉得不错，很有你的想法。”clay倒像是那个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的糊涂蛋，“不过你要是能帮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内’是一柜子的小袜套，就最好不过了。”

　　Dennis闭了一下眼，展示自己惊人的卷翘睫毛：“这不是我的‘内’，这是我的‘外’，虽然它们算是内衣的一部分，又是在室内。”

　　“好，我现在睡醒了，给我讲讲。”clay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艺术家的自尊心像玻璃壳里的小蜗牛，他可得保护好了。

　　Dennis拿起床头的冷咖啡先喝一口，胡须野蛮地挡住他以往光洁的下巴，就和美国队长近期的造型差不多了。“我想了好久，想了好久，一直以来是我藏起了它们，连同我对世界的好奇心。我穿上不合尺码的外套，和让我老了十几岁的老头衫，可我真正的勇气在哪儿呢？我只敢把它们穿在脚上。”

　　“我懂。”clay忍住了哈欠，“继续说给我听。”

　　“拿到这份题目时我超激动，手都在颤抖。其实那一刻我已经这么想了，是我压抑太久成为了习惯，才看不到它们。我想把它们从这间房子里找出来，那才是我。一个对世界保有童心，并且愿意尝试的Dennis，他才是我真正面对世界的外在。你觉得呢？”

　　clay捏起照片仔细欣赏，这真的是一张杂乱不堪的图片。花花绿绿的袜子散在地上，根本挑不出来成对的。Dennis一向喜欢粉色和紫色、蓝色绿色这样的搭配，波点和波浪再好不过。

　　“它们毫无排列的散落在抽屉各处，看起来确实是你的风格。”clay抓到了重点，“你简直就是游走在艺术边缘的硬核大触啊。”

　　Dennis的表情从落魄到迷茫，现在却无比坚定。“那太好了！起初我是犹豫的，我知道自己在冒险，这是个剑走偏锋的主意。我没有想说服你欣赏它，只是……”

　　“只是？”clay飘了起来，从他面前浮到背后，紧紧靠住了他的后背。

　　“只是，作为我勇于探险的第一步，我想遵从自己的想法。虽然……你老实告诉我，刚才你是不是在憋笑。”

　　“是的。”clay爽朗的笑声从耳后来，“你可以啊，连我躲到后面想干什么都瞒不住了。”

　　但这种笑声不足以伤害Dennis的艺术之心：“因为你的嘴角一直在抽搐，在抽搐，我看你都憋不下去了！你老实告诉我，一张袜子明信片是不是很搞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的，亲爱的，我对不起你。”clay的笑声就没停下来，“我比你大30岁？40岁？还是50岁？但你完全就是个大宝宝，连襁褓都是粉红色的。你好甜。”

　　“别笑我了，clay……我不怕被人嘲笑，正相反，恐怕我最熟悉的就是别人嘲笑。你这样说我很踏实，只希望他们千万别回复我的邮件，哪怕没有获奖也不要通知我，说什么你这照片简直是闹着玩儿。”

　　clay笑着亲了他的耳尖：“不会的，哪怕是闹着玩儿也很棒。活着不就是个玩儿？你的‘内’怎么办？要拍内裤？我很愿意提供灵感，什么类型的内裤我都很熟悉。”

　　Dennis主动回吻了他，身上还有暗室独有的显影剂味道：“跟我来。”

　　客厅被收拾得一尘不染，不再像单身汉的家。电视机被卖掉而空出来的位置，放置着一个木头画架。画架上夹着一张临时打印出来的巨型海报，上面的人是clay。

　　“你他妈做了什么？”clay不安地吸了口气。

　　“我找了下你们那个年代的海报素材，用电脑做的，现代人可厉害了，能合成任何你想要的。”

　　clay颤着膝退后一步，他太久没有见过自己的海报了。那明亮的舞台已经不再属于他，厚重的血红帷幕早已合闭，圆形的麦克风孤单独立在X位上，直播录影机发出的声音是转动带的美妙。

　　“你为我，做的？”clay走上前去，摸了一把。

　　“我赶制出来的……恐怕自己唯一擅长的只有这个了，虽然你不能上镜，可我能把你画出来，是不是很厉害？”Dennis说到最后有些虚了，声音虚虚的，带着期盼和试探。

　　clay看着海报里的自己，不确定Dennis偷偷忙活了多久。他专注地看，专注地摸，指腹划过自己那个年代特有的灯光秀，到最后已经不能再直视Dennis。“是，但如果你能把我画瘦些，我会更高兴。”

　　“是吗？”Dennis皱紧了眉头，那声音里有重重的鼻音。他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过火了。

　　“是，你要把它，不是，你要把我放在哪儿？就在这里吗？”

　　海报里的clay交叉双臂，花衬衫有个深V字领，胸口有些毛茸茸的小胸毛。他笑得诱人极了，穿着紧身喇叭裤，夹克的做工一看就昂贵透顶。天呐，Dennis究竟找了多少照片才画出来的。

　　“你把我画得性感过分了，Dennis……”clay的下巴挂着一滴眼泪，他天生就是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唇，总是翘着嘴角，哪怕低落也没有垂下去过。这是他的宿命，从走上台的那刻便是微笑人生。

　　因为他是一个脱口秀演员。clay知道如何运动自己的魅力驾驭荧光灯。

　　“就在这儿，在这个家里最显眼的位置。如果你也喜欢的话。”Dennis打消了上个念头，他总算做对了一次，“我要拍一张客厅的照片，有你在沙发前面。地毯上睡着我们的大橘猫，懒呼呼的。茶几上会有一杯热咖啡，是我的。还会有一杯泡着樱桃甘草茶，那是你的。”

　　“樱桃甘草茶，我喜欢。”clay点了点头。

　　Dennis的声音是那样轻柔：“你知道吗，虽然很多人告诉过你，其实你好漂亮的，clay，你在那个年代一定是位美人。我又说错话了，是美男子。”

　　“别搞笑了，我早就知道自己是美男子，从我长出第一根胸毛开始。”clay抹了把脸，好久没有这种整条脊椎为之一震的错觉。

　　上一回体验到，是被大巴车撞飞的那刹那。

　　“你觉得我有机会赢吗？”Dennis突然笑了起来，他找不到眼镜了，笑得有些傻。

　　clay却告诉他，像每一次那样。“当然，如果你想的话，大甜心。”

　　一旦找到灵感，接下里的工作就上了发条机。Dennis在天黑之前将两张作品上传电脑，同时按照地址，寄去了原样。

　　投稿日期截止在一周之后，然后是漫长的等待。天气从秋末转凉，进入了冬季，甚至下了一场大雪。

　　“我好久没摸到过雪花了，这感觉太奇怪了。”clay站在院子中央，怀里是根本不想出门的老爹，手里是一捧白雪，“这么大的雪，你见过？”

　　Dennis拼命扫着房前的道路，无奈摇头：“西岸从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今年是怎么了。”

　　“连你都开始学会戴隐形眼镜了，还有什么不会发生呢？”clay把雪花扔过去，打湿了Dennis的一头棕发，“今天是不是有一件大事。”

　　“是，你看我紧张得不敢进屋就知道了。”Dennis继续狂扫。

　　“来嘛，打开电脑一起等待，我们的丧气值负负得正。”clay把人揪进屋里，命令他将电脑放在茶几上。

　　“怎么了？”敏感的他发现Dennis的犹豫劲儿又回来了。

　　Dennis吃力地说：“我也不知道，这像等待开奖似的。越到这天我反而越担忧，会不会是自己对题目理解有误？我到底给主办方发了些什么照片啊，一张袜子？天呐，一张袜子……”

　　“如果你要去旧金山的话，请别忘了用鲜花装饰发辫。在旧金山这座城市里，温柔善良的人儿与你相遇。对于那些正在赶来的人啊，充满爱的阳光在盛夏等你光临……”clay坐在海报前唱起歌来，“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曲。”

　　“嗯，螃蟹乐队的歌？你刚刚出现那时候……我听你唱过。”Dennis鼓足勇气打开了电脑，“但是我想的是这人可真丧啊，完全能把另外九个文艺青年带跑。”

　　“现在呢？”clay朝他吹了口哨。

　　Dennis敲开邮箱的收件箱，等待发落：“现在我感觉自己被你带跑了，拭目以待吧。在它到来之前，我想郑重地问你一个问题。”

　　clay昂了下头：“请说。”

　　“一个请求。”Dennis慎重考虑之后才开口，“如果将来我变老了，你能不能适当地调整一下外观。比如跟着我一起衰老？”

　　“这恐怕不行，除非你用一百张海报来换。”clay补充道，“要穿深V字领衬衫的，还要抱着吉他。我还想换个发型。”

　　“我最近也在想我们的事，你看，你永远都这么的……年轻。我不一样，我会有白头发，会有皱纹长在脸上，还会……”

　　“白雪公主还会罢工？”

　　“是的吧。”Dennis才没有担心这个，“我只想和你开心度过一生，然后自然老去。老去之后我们还能在一起，那就再好不过。”

　　clay摇了摇头：“别想那么多，等到那一天你还要再活50年呢。刚刚是不是有邮件来了？”

　　Dennis第一反应是捂住脸，从指缝看电脑屏幕：“是的，我现在打开它吗？”

　　“当然了，是好是坏那都是一个结果。”clay抓着老爹过来陪他，“来吧，我们都在。”

　　“好，你们都在，这再好不过了。”Dennis猛吸一口气，鼠标轻点两下，将那个未读标志打开，“呃……看来是我想多了，你看。”

　　“我在看了……很抱歉，您的作品未能上榜，谢谢您的参与……喂喂喂，别太悲观，你看你是参与奖，参与奖有600美金呢！参与奖也才只有100个呢！”clay不敢碰Dennis的笔记本，生怕屏幕咔嚓裂开了，“要我看这些获奖作品都是什么狗屎？内与外就这么肤浅吗？还真是一些风景照啊，狗屎！”

　　“人家拍的很不错，是我太紧张所以把握偏了，但是我为什么不难过呢？”Dennis开怀大笑，“现在我们有钱了，虽然只是一小笔钱。”

　　无数句安慰人的巧语在clay脑子里打转，但看上去并不需要了。“看到你这样我真高兴，Dennis，这比第一名还要棒。”

　　“是，这是我为……我们赚得第一笔钱，你想用来做什么？”Dennis在浏览网站里关于奖金的那部分条约。

　　clay大大咧咧翘起了腿，但他局促不安的舌头泄露了他的紧张。他的指尖从自己的嘴唇摸到了眉毛，然后在眉心处抓了几下。

　　“爬山？”他问Dennis，并确信会得到一个同意的微笑，“我们去爬山吧，就你和我。我想和你找个溪边野营，然后玩个小浪漫，一起数星星。”

　　哦，数星星。Dennis这辈子没做过如此浪漫的事呢，他喜欢星星。

　　三天之后，这一笔参与奖的报酬如约打入了Dennis的户头。这是一个全新的户头，全新的开始。

　　两人为登山计划做好种种准备，大有花光这一笔奖金的势头。首先Dennis购置了两套全新的登山设备，从鞋帽到太阳能充电器一应俱全。接下来他们租好一辆SUV，clay决定全程现身，所以这是一趟名副其实的双人旅行。

　　在户外商店的时候，clay看上了一顶双人帐篷屋。它很特别，不像六零年代的音乐节帐篷那样随意，是有8根独立钢丝的大家伙。除了一道拉锁门，还带有两扇透明塑料小窗。

　　最特别的是顶篷，半弧形的顶篷开了一扇桃心形的小窗。如果天气给力，两个人躺着就能数星星了。

　　这一顶帐篷是计划中的最大一笔开支，花掉了199美金。clay是这么和Dennis说的：“如果买了它，我可能会一年和你登山300次。”

　　最后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Dennis买了两个差不多的登山包，其中有一个可以装下老爹。为保安全起见他们专门给猫咪买了个胸带式的猫链，还为这两天一夜的宿营准备了足够的猫零食。

　　他们没有忘掉睡袋，大大的、足够温暖的睡袋。

　　在一个日光温暖的冬日清晨，Dennis和clay出发了。副驾的人是指挥官，clay穿上了时尚的登山服，还戴着一副毫无用处的登山防晒镜。车子按照Dennis事先计划好的路线行驶，公路上没什么汽车，　

恐怕只有他们会在这个季节里登山？

　　登山处有个公园停车场，考虑到是租来的SUV，clay选了个不偏僻的空旷地带。周围停满了房车，都是来山上度过一个野营周末的家庭或伴侣。

　　“我还真有些小激动呢。”他拉着Dennis的手说，老爹在他胸口的，仿佛是袋鼠妈妈的育儿袋里装了个橘猫。

　　Dennis不记得自己何时攀登过高山，拉手上山让他紧张不安，甚至都出汗了。

　　“怎么了？”clay爬过一块山石，很自然地松开了他的手，“是不是帐篷太沉了？”

　　但是心里有个小讨厌鬼的声音在说，这哥们儿怕是不喜欢公开性向。也许自己应该隐形，一口气飘到山顶上。

　　“刚才那一条路真危险。”Dennis悻悻地说，“我好怕自己摔下去再把你拽倒了，我们不要爬太高好不好？”

　　“哦，好的。”clay为自己刚才的小心眼感到羞愧，“既然这样，我建议干脆爬到半山腰好了，你不是说溪边有开放的露营地吗？我们就去那里。”

　　Dennis没法表现出特别勇敢，他内心深处还是对未知充满敬意。“什么？”

　　“爬到半山腰就可以了。”clay轻易推翻了自己，露出了释怀的微笑，“别在意我之前说过什么，一味地冲上山顶确实不错，但我们会错过不少风景。”

　　“好，听你的。但如果你想爬很高，我会陪着你，尽管我的攀登技巧烂得没法看……但如果你说想半途而废，我也愿意陪着你。”Dennis带着他的相机，更像个摄影师而不是背包客。

　　“这不算半途而废，亲爱的。世界第一高峰我已经上去过了，没什么好看的。比起俯视脚下，我现在更喜欢慢慢走。”clay摘下了他的登山镜，看向一片不知名的野林。

　　林中的景况和Dennis之前做好的准备一模一样，像到clay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来过。当他在Dennis规定好的最浅溪水处舀起水来，真是觉得这家伙太可爱了。

　　谁会把出游计划做成程序表呢？Dennis会。他不懂玩浪漫，不知道这种出行就该有惊喜才够味儿。幸好clay已经惊过太多的喜了。

　　接下来是一顿计划内的晚餐，clay本想从小溪里抓条鱼的，但被Dennis勒令不准靠溪水太近。“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你和老爹，绝不能失去什么。”

　　“好，好，你说了算。”clay双手高举走向搭好的帐篷，去吃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烤三明治。这像小学生的夏利营晚餐，很有Dennis的风格。

　　吃到一半，clay开始羡慕起老爹。香喷喷的猫罐头比什么三明治强多了。

　　开放露营地的家庭不算太多，几百码之外还有两个帐篷。“Dennis，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Dennis趴在草地上，专注力集中在植被上，那上面有一只正在拆分蘑菇的工蚁。“谁们？有些远，我把镜头拉近看看……嗯大概是在烤棉花糖。”

　　“烤棉花糖？我们今晚有这个流程吗？”clay明知故问起来。

　　“呃……我没有准备棉花糖，不过我会记下来的，等下次就有了。”Dennis皱起眉头笑了。

　　clay看了那边好几眼，不确定那些人是否愿意看见他们亲热，但还是走上前抓了一把他的手。“那我们晚上的流程有疯狂的做爱吗？”

　　“呃……其实计划表上写的是我们看星星。”Dennis是很容易看出脸红的肤色，“既然买了带天窗的帐篷，最好物尽其用。”

　　“好，我们看星星吧。”clay一脸茫然地叹了口气，到底谁是上个世界的灵魂啊，他真的分不清楚了。

　　现在Dennis平躺直视，内心堪比静谧的湖水被水妖搅乱。“这是我们的第一回正式约会。”

　　“嗯，我知道。”clay忍住了笑。

　　“不包括上回在游乐园，那时候我们还没……确定关系，长久的关系。”Dennis皱起他的眉毛，“现在这是第一回正式约会，所以我很害怕自己搞砸它。”

　　clay也看着上方的夜空，摇了摇头：“没有搞砸，毕竟你没有经验。”

　　“我设计好驾驶路线，连加油站的位置都标注上了。从哪一条路上山，包括攀登40分钟就休息一次。就连准备好的纯净水都写上了饮用顺序，我明明都准备好的。”

　　“所以我很享受啊，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了。等下一回记得添加烤棉花糖和疯狂做爱，我要这两个流程必须存在。”clay的笑意瞒不住太久，噗嗤一声，欢笑像要把帐篷撑破了。

　　Dennis也笑开了：“我甚至写好了情书！打算在满天星空的夜晚读给你听的！别笑了，我看过天气预告的，电视里说今晚山区没有雨！”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clay捂着肚子笑成胎儿的形状，“知道刚才打雷的瞬间你多可爱吗？你就像个可爱的小点心。”

　　“别笑我，没有星星你就没有浪漫的古典式情书朗诵听了！”Dennis紧紧捏住他的肩膀，两个人笑得不能对视，“没有星星我绝对不念它！”

　　clay差一些笑岔了气，如果他有能耐拨开云雾他一定肯为Dennis做，但是他除了吸引小海鲜和弄坏电器就没什么本事了。“那我们接下来的流程是……”

　　说完倾身上前，用他饱满又柔软的嘴唇碰了碰Dennis的胡子。

　　“按照标准流程，我们应当先亲吻对方以示敬意。”Dennis把他拉入怀中，汹涌而来的爱意在身体里蔓延，“那老爹怎么办？”

　　“你这时候还能考虑它？”clay已经牢牢地圈住了小点心的腰，天啊，这要了命的腰肌。

　　“不考虑不考虑……”Dennis牢牢地吻了上去，任clay使出百般吻技和自己玩游戏，这一刻，什么星星，什么古典式的情书，都随着溪水流到了下游去。

　　如果手机这时候不响，那一切都该算作完美。

　　Dennis舔了舔嘴唇，身体烧得火辣辣的。“我不考虑接它，你放心。”

　　冲动和热情在clay的体内燃烧着，他目前最大的渴望就是希望这个帐篷是隔音的。“接了它，如果不是通知你中了一等彩票就他妈把这该死的手机扔出去！”

　　“听你的。”Dennis从那双湿润的绿眼中看到只属于自己的渴求，不得不掏出裤袋里的手机，“这边是Dennis，请问有何贵干？”

　　clay快速地扒掉自己的衬衫，还有这……愚蠢透顶的登山裤，他要做爱，去他妈的烤棉花糖。当他脱到还剩一条内裤的时候，Dennis终于像一头竞争领地的猛兽，从后面将他扑倒了。

　　“天啊……”他颤栗，“你可真甜蜜……快来！”

　　“clay，有人要买我的底片！”Dennis拿着手机一起颤抖，身体像休眠了一个世纪的火山，“有人要买我的底片！”

　　“啊？”clay哈哈大笑，他的第一反应是高兴，因为他的珍宝终于被世界正视了，其次是无奈，妈的，疯狂的性爱今晚算是玩儿完了。

　　电话是一位经纪人通过参赛渠道拿到的，最后委托公司联系上了Dennis，当晚他们就赶回了家，这恐怕是最快的一次登山露营。

　　因为Dennis没有拿他的电脑，回家才能查看邮件。在一再而再的确认之下，clay平静地告诉他，是一家炙手可热的摄影收藏馆，看上了他那张袜子。

　　那张粉紫色基调的满是干净袜子的照片。

　　更令人激动的是收藏馆属于盈利机构，这张袜子将用于商业用途。开出的价格不算惊人，但Dennis将获得一张开馆的邀请函，作为嘉宾参加酒会。

　　这就很有灵性了。clay比谁都懂这里面的门道，这一行的大门已经给Dennis发了门票，先有了名气就可以找到合伙人。

　　“不行！我得帮你准备礼服！”clay抛下一句就火速飘回卧室。能想象吗？他的小可怜虫要成名了，他会是最可爱的嘉宾，无数台闪光灯都会对准他的蓝眼睛！

　　而整件事情的主人公还傻愣着，坐在电脑前面拍自己的脸。得到参与奖的奖金已经是最大的回报了，Dennis有过太多失望，从不敢，也没有习惯对好事抱有希望。

　　他不是没期待过，但他和clay都尝过期待过后的巨大落差。可现在呢？

　　Dennis看着屋里的巨型海报，也许clay说的是对的，两个丧气值为负的人在一起就是正数了。有人要买他的底片，有人要买他的底片。Dennis越是激动就越平静，连站一下都脚软。

　　当晚，在和收藏方沟通过后，Dennis的邮箱叮了一声，收到了那张郑重其事的邀请函。

　　“快来看！这里写着，诚邀……”Dennis像个大孩子跳了起来，拿着电脑冲进睡房，把还在衣柜里搜罗的人拽出来，“我要和你一起逐字逐句地读它。”

　　“别急，我还没找到合适的领带呢！你的领带太少了！”clay早知道Dennis没多少正装，他想着不用太着急呢，没想眼下就要用了，“你先告诉我还有几天？”

　　“是5天之后，酒会之前有一场小新闻发布会，然后……然后他们希望我来讲话？谈谈是如何找到灵感？”Dennis觉出大事不妙了，瞪圆了那双clay引以为傲的蓝眼睛，“什么叫希望我来讲话？”

　　clay手里拿着一条领带，缓缓地站起来。“他们希望你来讲话？”

　　“是。”Dennis捧着电脑，尴尬地点着头。如果他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局促不安。

　　“我从没当着那么多人讲过话。”Dennis实话实说，样子不能再傻，再提升时尚度也对他的口才没有帮助，“要不然，要不然……”

　　“你别说就因为要当众讲话，要不然拒绝好了？”clay将他的后路堵死。

　　Dennis无奈地笑了，clay就是这样了解他。“嗯，刚才我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很傻？”

　　“傻到家了。”clay将这个男人一眼看透，“来，跟我来。”

　　“干什么？”Dennis从不拒绝clay的要求，跟着他从卧室到了客厅。老爹肥嘟嘟地跟着他们，寸步不离。

　　最后他们停在了最熟悉的地方，空空如也的电视柜前面，整洁如新的茶几前面。这是他们开始的地方。

　　“站上去试试。”clay笑着指挥起来，“站在电视机台子上，我教你演讲。”

　　“教我？”Dennis相信clay是好意，他绝不像别人那样，攻击自己的短处。

　　“是，教你。”clay对他不能说百分之百相信，但他对自己百分百相信，“我在这里失去过一台电视机，但是你画了一幅海报送我。现在我来教你怎么当一个演说家，这不是很棒吗？”

　　Dennis半信半疑踩上去，仍旧惴惴不安。“可是……我没有一丁点儿的演讲经验，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光是看着人群我就头晕……我还容易紧张，我一紧张就出汗，出汗就舌头打结，我还会……”

　　“平静，平静下来，看着我。”clay教他集中注意力，“这里没有别人，看着我，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Dennis笑了一下：“一个绝世美男子，罗密欧。”

　　“行了行了，你的嘴有多甜我是知道的。”clay很想去法务部门控诉，到底是谁允许这么个大宝贝横行霸道的，“你先锻炼对我说话就好，就我一个人在这里。其实我连人都不是，一个文艺青年鬼，一个飘来飘去的灵体。需要我隐身吗？”

　　“不需要！”Dennis最怕这个，“我可以先试试。一般都需要……怎么说？”

　　“嗯，你需要说感谢今天到场的主办人员，需要背下来几个名字，主办方什么的。再说感谢这个活动给了你和你的作品机会，这是一份至尊荣幸。基本上这个演讲的开头就是一封感谢信，没有谁可以孤孤单单成功，总需要有人帮你。”

　　“帮我？”Dennis头一回站在比clay还高的地方，真的有种身处舞台的错觉。可这是自己的家，有橘色的格子沙发，橘猫，满室橘色灯光。

　　clay笑着一耸肩：“当然了小甜心，你只要说感谢谁的帮助就好。”

　　“那天我想带你去，可以吗？”Dennis冷不丁地说。

　　这倒叫clay大吃一惊：“你想我去吗？”

　　“你必须去。”Dennis抱以冷怀地看着他，“不是作为灵体飘进去，我想带你作为伙伴，伴侣，我们一同接受这个邀请……”但他的冷怀没抱多久，“……可以吗？”

　　“你又再冒傻气了。”clay摇摇头说，“你该不会在人生的第一次邀请感谢时就出柜吧？其实我飘进去更好，我出席过很多红毯场合，你知道……单身汉最受青睐。你可以保持情感方面的中立，这样对你有兴趣的人才会围上来。”

　　“我不。”Dennis像个万圣节偏要穿校服的小男孩儿。

　　“你不许任性，听到没有。”clay很想飘起来打他脑壳，“我是要你来锻炼演讲的，到时候我会去的，在你开口的时候甚至可以站在你的旁边，握着你暖暖的大爪子，这不是更好吗？”

　　好吗？Dennis不觉得。“我一定要说那些感谢的话吗？”

　　clay摆出一副高年级体育老师的派头：“必须说，这是你事业上的第一个好机会，你不要浪费它。你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做演讲，你会体验到巅峰的兴奋，Dennis我相信你能。”

　　Dennis长吁一口气：“好吧……我试试。”

　　“来吧男孩儿，记着，当你演讲的时候，我会飘在你头顶上。”clay熟记自己成名的那晚，数位最知名的脱口秀名人，就是像现在的自己这样，审视着台上的clay。那股充沛的冲动和功成名就感早已飘之远去，随着他的肉体灰飞烟灭，可那甜美的滋味他希望Dennis也能品尝一次。

　　Dennis开始说了：“首先，我，Dennis……感谢主办方邀请我，和我的搭档？没准儿只有我一个人……参、参加这次活动。

　　clay挑起眉头，这种程度还需要好好练习一千回吧。

　　“我特别感谢，感激，邀请我出席活动的人，感谢……等下，那些名字我还没背下来……总之就是感谢他们。是这些人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的照片……也给了我一次机会，所以我能够站在这里感谢你们。但是……我更想感谢一位好朋友，我的伴侣，至亲，无微不至照顾我的人，在那段灰色时光，陪我一路逆行的那个人。”

　　“……你在跑题。”clay的眼皮狠狠纵了几下。

　　“也许我是在跑题，反正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主题演讲。”Dennis释怀地一笑，站在高出clay一头半的台上，“这也许是……全美国最简陋的舞台，但在我心里，这是我的人生开始的地方。我就在这儿，脚下这儿，看到了一个恶棍天使。那天我的前老婆离我而去，致使我心灰意冷。虽然每个人都告诉我，Dennis你好好干，没有人会一直倒霉下去。可我就跟一团狗屎差不多，倒霉的总是我。我也不懂为什么，从我还没上学开始到离婚，我的人生了无生趣。”

　　“但上帝给了我一个天使，只不过这位天使不太一样。”Dennis看向clay不羁的额头，描绘起来，“狮子样的棕发，忽蓝忽绿的眼睛，甜美的歌声……他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但他和我一样不得志。但我们最不同的地方是他会伪装，用各种方式伪装自己的心碎。他说自己翻越高峰之后才发觉其实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我想告诉他，有的，陪你上去的人就是你得到的。他是一个心碎的天使，却有着最暴躁的脾气和两打啤酒的酒量，会说稀奇古怪的意大利话，每日每夜的看脱口秀节目。他是一个耀眼的明星，是一位脱口秀演员。”

　　“他喜欢讽刺人，笑话我，但每一天都不曾厌烦我的倒霉。这是我从没遇上过的幸运大礼包，一个不嫌弃我的灵魂。他为我做了许多事，他喜欢我，赞美我，从头到脚打扮我，给我充足的信心。哪怕我说想拍一堆袜子他也说不错，我从没遇上过这样的善意。”

　　“他曾经为我停下过整整一架摩天轮，为我卖掉了电视机，还为我傻乎乎地坐在海滩上，抱着铁桶吸引小海鲜。如果上帝允许我感谢一个人，那肯定是他。如果上帝允许我爱上一个人，那肯定也是他。可他不是一个人，他比我大许多岁。他的出现救活了我，可我却无法救他一回。我每夜都为此心碎，痛苦无时无刻不再折磨我的神经。他的出现让我收回了断生命的念头，可这条命，却成为了我们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无意冒犯别人的信仰，但我相信信仰就是引领人生的标杆。遇上他之前我连人生的希望都没有……自杀的灵魂无法上天堂，只能在人间游荡，对吗？”

　　clay摇了摇头：“你可别想做傻事。”

　　“我不会，最起码50年之内不会。但我有选择人生结局的权利。”Dennis明显是早就考虑好了答案，“死亡没有将我带走，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我想如果到了生命最终的终结之日，我会选择……在一个浪漫的海边，我们坐在一张舒适的藤椅上。那时候的我肯定是个老头子了，可你永远这么的年轻……”

　　“其实我可以变化的，真的，我可以陪着你变成老头子。”clay笑道。

　　“我会拉着你的手，学着唱几首螃蟹乐队的歌曲，或者反战摇滚乐。然后喝一杯令我肌肉放松的酒，安眠在你怀里。你可以在我耳边唱歌谣……如果你要去旧金山的话，请别忘了用鲜花装饰发辫。在旧金山这座城市里，温柔善良的人儿与你相遇。对于那些正在赶来的人啊，充满爱的阳光在盛夏等你光临……”

　　clay静静注视着他：“不要犯傻了，不要和我那年一样犯傻。”

　　Dennis像个演说家，笑容里有他自己的骄傲。“你太霸道了，clay，你能决定我穿什么，但不能决定我以什么方式离开世界。这是我的权利，就和你当年一样。然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这是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唯一方式。我不要你以灵体的形式飘在我的头顶之上，5天之后我希望你穿上一套燕尾服，和我一同出现在那里。我希望你坐在第一排，坐那张贴着你名字的高背椅，我要看着你为我鼓掌，虽然我肯定会紧张到打哆嗦……”

　　“等等。”clay打断了他，“你就不怕生命中最后的一杯酒被我提前喝了，我可是个酒鬼。”

　　“不怕。”Dennis笑得非常坚决，“因为你爱我，不会舍得和我分开。你是个自私鬼，否则不会霸占我的衣柜那么多年。”

　　“好吧，看来你还真是了解我呢。”clay踢开地上的阻碍，箭步迈上电视柜，和Dennis一同站在巨幅海报之前，“下面你可以吻新娘了。”

　　“什么？”Dennis立马显出怂样，“我……我……虽然我是计划要求婚的，但还没选好戒指。我们、我们可以去阿拉斯加看极光，你喜欢有灯光的地方，是不是？或者……你想再出去工作吗？重操旧业？或者……我们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想你吻我。”clay翘起他猫咪般的嘴角。这是他最大的成就，最亮的一盏舞台灯。这才是他真正的含笑，含笑台上。

-------全文完 谢谢阅读-------

又填一坑，撒花！！！！！！Dennis和clay完成了自我救赎，就连命运都无法将他们分开！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