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d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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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lay很快发现了Dennis的热血所在。他拿着一张满意的照片一路傻乐回家，像得到了一封情书。但clay却开始心不在焉了，因为那张合影中根本没有自己。

　　上面只有一个笑得神采奕奕的男人。Dennis的头微微歪向一侧，看上去是有些傻帽。可那是因为当时clay就在那边。气球小丑把洗好的照片递给了他，Dennis同样露出爽朗的笑容，和照片上的他如出一辙。

　　clay厌恶自己这种肤浅。他早知道自己照不出来什么了，还纵容自己的心情跌落谷底。好了啊，clay，只是照片没有自己罢了，你连命都舍得不要，就没资格犯嘀咕。

　　Dennis像一头扯开链子的大丹犬，一头扎进储物室里翻箱倒柜。额头挂满了汗珠，顺鼻梁而下，摇摇欲坠挂在鼻尖儿上。他和clay已经达到了某种默契，当他专心干活的时候，clay绝不过来打断他的专注。

　　“找到了！”Dennis在专注的帮助下找到了法宝。

　　“我就知道你在找这个，还能用吗？”clay洗好了澡，立刻从浴室飘出来分享战果。他还没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像个活人了，灵体根本用不着洗热水澡的。

　　“你觉得呢？”Dennis拿着他的复古相机发抖，双手抑制不住轻颤，“结婚之后我就没再碰过它了，因为我妻子她，不是，我前妻她总说我不是那个材料。”

　　clay轻笑，笑得轻佻极了：“她还说你永远硬不起来呢，你真该发个信息告诉她。”

　　Dennis的脸红成了番茄酱，人都是喜欢自己没有的特质，他有多喜欢clay的直率洒脱就有多古板陈旧。“算、算了，这种事……太私人了，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去找找有没有胶卷，不对，我肯定没有胶卷了。现在人们都用数码相机和手机拍照。”

　　“你喜欢胶卷？”clay轻呼一声。

　　“是啊，是不是冒傻气了？”Dennis对clay不再有所保留，像个坐在地毯上摆弄乐高的傻小子，“如果是别人问，我可能会说不。”

　　“为什么？”clay飘到了Dennis弯曲的膝盖上。

　　“大概是，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有多不切实际？也许是吧。”Dennis惨淡一笑，“胶卷是很棒的发明，我很喜欢。”

　　clay轻飘飘地坐在了Dennis的大腿上，小声地说，怕吓跑一只刚蜕变的小蝴蝶一样：“不用在意，其实我也很喜欢。”

　　“真的？”Dennis的眼中燃起了小亮光，“我喜欢拿着相机不断思考的感觉。因为按下快门的机会稍纵即逝。我必须小心翼翼才行，也没有将它删除或是更改的方法。再糟糕的底片也会洗出来，成为记忆中的画面。我永远不知道哪一张底片就是惊喜，也许是下一张，也许还得耐着性子再等等。这是一个礼物。”

　　“是，这是一个礼物。”clay压下心中的冲动，“你也是个礼物。”

　　Dennis吓得脖子一缩：“你干嘛总是夸奖我？”

　　“夸奖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先说说你的想法吧。”clay微微一笑，饶有兴趣地摸了把Dennis的胡子，“我不是因为可怜你才和你混在一起，更不是因为死了这么多年深感寂寞了。老实说我还挺享受寂寞的。我选择和你乱七八糟搞在一起，是因为你发达的胸大肌和臀肌，还有……”

　　“喜欢我？”Dennis一个抢答杀得clay措手不及。

　　“我可没说啊，你自己说的。”clay飘着往客厅去了。他习惯在关系里占主导权，突然被人抢了话语权有些应付不来。

　　“你都送了一整个摩天轮给我了，就是喜欢我！”Dennis跟着往客厅小跑，生怕被自己英俊多情的新男朋友甩了，“等等我，等等我啊。明天我先把母亲的银餐具卖了，这样就可以买足够的胶卷。我还得准备一下暗室，就拿我前妻的鞋帽间开刀好了。”

　　clay突然停住，下一秒一个庞然大物撞上了他的后背：“哦艹！我差点儿被你撞到门外去！”

　　“谁让你突然停下的啊，抱歉。”Dennis确实有些高兴的忘乎所以了，在这种丧到极点的人生阶段他不光收获了爱情，还被允许捡回从前的乐趣，“把你撞疼了吧？”

　　“疼？那倒是不至于，我是个爷们儿。”clay拼命揉捏着自己的肩部，“那个什么，你说要卖掉什么东西？”

　　“银餐具，我母亲的母亲留下来的，就在阁楼里。”Dennis帮他揉起来，好家伙，后背都被自己撞红了。

　　“我当然知道在阁楼里，不敢知道，我甚至还拿出来看过。”clay记得那个木柜子，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上面的花纹和图案非常怀旧，那是自己年代的老古董，“你母亲把它们保存得相当完好啊，你舍得卖了？”

　　Dennis咬咬牙，点头同意：“我把它们拿到二手市场去，有一个大楼你知道吗？整个楼都是做这种生意的，等我有钱会第一时间赎回来。”

　　“别闹，那是你母亲的母亲留下来的，比起卖掉它们，我更倾向于卖掉电视机。”clay帮Dennis扶正歪掉的镜框，“明天，用卖掉电视机的钱配一副好看的镜框，然后我们去买胶卷。”

　　“你真的不觉得我是在胡闹吗？”Dennis还是有些担心，像个不断求证自己是否真的考了A+的差生。

　　“这有什么胡闹的？当初我要走脱口秀这条路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疯了。但我身处一个疯狂的、浮躁的年代，那时候每个人都在天上飘着，只求今日有欢笑不管明日死活。你不就是想做个摄影师吗？这可比大多数人的梦想现实多了，我有个好哥们儿，你猜他的人生梦想是什么？”

　　Dennis摇摇头：“也是脱口秀主持人吗？”

　　“当然不是，他的梦想就是开着一辆野马皮卡醉生梦死。”clay苦苦地笑着，“为此他付出了代价，但你不会。”

　　“可是卖掉电视机你看什么？”Dennis后退几步，“不不不，不行，我可以卖掉别的，我不能让你因为我的梦想而放弃自己的。”

　　clay愣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敲醒他。拜托啊，自己早就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梦想！自己有过梦想，五彩缤纷又绚烂至极，也实现过梦想，享受过经久不息的掌声和赞誉。但这些对现在的自己已经不重要了。不对，是没有意义了。可是clay还是不免为此深感谢意，冰冷的心像是被热水浸泡了一趟。自己活着的时候从未被人重视的思想反而在眼下被高度珍视起来，还是很感动人的。

　　不是，是感动鬼。

　　“别闹，万一你的盘子被人买走就回不来了，可电视机总有得卖，是不是？”clay用商量的语气说，可内容不容置疑，“听我的吧。买回胶卷来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Dennis哽咽了一瞬。他很容易鼻酸，回顾自己曾经的人生，他头一次尝到被人重视、被人当做珍宝的感觉，头一次被谁看作比他自己还重要。

　　“其实我只想拍你。”Dennis没有开玩笑。

　　“你有毛病吗？拍我？你拍一万张也不可能拍到我的。”clay放声大笑，弯了个腰把老爹抄了起来，“拍我还不如拍它，最起码老爹很上镜啊。你自己看看我们的合影，我连个影儿都拍不出来。没有任何人能拍出灵体来，那些纪实照片都是伪造的。”

　　“我们的合影吗？”Dennis从兜里拿了出来，看出clay的表情一下子就变暗了。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不开心。”Dennis问道。

　　“可能吗？我早说过自己拍不出来的。”clay立即否认，“我才没有不开心，你把我形容得像个怨男。我只是觉得，你我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有些遗憾罢了。”

　　“我不会让你遗憾的，我有办法。”Dennis的表情在clay看来完全是傻得可以，“我会有办法的，clay，你相信我吗？明天，明天我就能让你看到它。”

　　“好吧，相信，相信。”clay摆摆手，看似玩世不恭，内心犹如擂鼓。Dennis的自不量力简直蠢透了，可clay还是想要期待一下。与其说Dennis是顽强抗争命运丧神的代表，他简直就是主动投入丧神怀抱的佼佼者。他相信这世界上有许多美丽奇迹和传说，就好比人们口口相传的脱口秀故事。但有人见过吗？没有。

　　可这一次clay热切盼望Dennis能成为一个奇迹。他会吗？clay往后仰躺，陷入大床中央的被褥区。那家伙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在这套拿不出什么钱来的房子里忙着。

　　他会的，clay相信。

　　卧室里没什么摆设，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张白雪皑皑的山景。那是世界最高之巅，空气稀薄的珠穆朗玛峰。那条蜿蜒陡峭的山道承载过苦于攀爬的登山者，帮助他们鸟瞰云下风光。clay想，也许自己一直都想错了，那山攀爬过后不是无穷无尽的寂寞和失落，也并非空虚到一无所有。

　　山顶是用来观赏美景的地方，并非是用来跳的。clay含笑入睡，等着明早这个奇迹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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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傻子，老总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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